WFU

網站頁籤

2017年10月18日 星期三

自》Mirai 株式會社

2015年6月,世界最大規模的人工光源型植物工場「Mirai株式會社」宣布破產,當時這則消息可說是震驚了農業、電子和創投三個產業,備受期待的新興產業簡直是蒙上了一層灰。但是,2016年7月,我卻在工研院和台灣植物工廠產業發展協會的研討會上,看到新任的老闆來台灣演講公司的重生之路,讓我不禁好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Mirai株式會社」起源於日本的千葉大學,創始人嶋村茂治是該校的蔬菜園藝博士,他在2004年即開始相關技術的研究,2009年時嶋村獲得農水省和經產省的經費,開始量產型水耕模組的研究,隨後在日本的南極基地和蒙古取得一系列的成功。到了2014年,嶋村拿到經產省的震災復興計劃資金,並結合千葉大學的新創育成基金,在千葉大學旁的柏之葉和宮城縣多賀城各興建了一座大型人工光源型植物工廠。

Mirai千葉的柏之葉廠在2015年5月開始商轉,產能為每日10,000株萵苣;宮城的多賀城廠則是在同年6月完工並開始商轉,產能也是每日10,000株萵苣。不過,就在多賀城的植物工廠宣布商轉後沒幾天,這間公司就在6月底被法院宣告破產(民事再生)。

原先,各方報導皆朝向「成本高昂」、「菜不知道要賣給誰」等原因來推測Mirai倒閉的原因。某些眼紅植物工廠集資能力的、研究經費被搶走而心有不甘的,或是對土壤有著奇怪的信仰,認為只要不是土壤耕作的蔬菜都將有礙健康的理盲,這些人趁勢群起圍攻這項產業。我記得,台灣也有一票人又把商業週刊「科技大老闆種出來的菜,少吃!」那篇可笑的報導拿出來講,對於還在第一線打拼的農民和研究員來說,這可真是不堪其擾。



沒人覺得哪邊有問題嗎?

做過生意的應該都有感觸,就在同一年內,5月才建廠,6月居然就被宣告破產,這種金流控管未免太誇張了一點。後來才知道,創辦人嶋村茂治信奉了奇怪的宗教,從政府補助和民間募資而來的資金,嶋村至少拿了一半去感恩師父、讚嘆師父,因此才發生剛建廠就破產的詭異現象。

2015年6月底「Mirai株式會社」被法院宣告破產,同年7月馬上被「Masaru工業株式會社」以1億日圓的法拍價格所買下。Masaru是專門製造通訊設備和零組件的公司,對他們來說,有如鑽石般的Mirai卻被當成煤炭來標售,光是柏之葉廠就花了8億日圓建廠,而Mirai千葉和宮城兩個廠才賣1億日圓,是要上哪去找如此划算的投資?

這裡我解釋一下,2015年當時的植物燈比今天還貴很多,建廠費用有近半都是購買燈具的費用。當時植物工廠的規畫也還在摸索階段,廠內的動線、管線配置等,若用今天的角度來看都是不及格。但是,相關技術成熟的非常快,Mirai柏之葉廠用的是便宜螢光燈管就花了8億,才相隔一年,「Innovatus株式會社」在靜岡縣富士市蓋了和Mirai柏之葉同樣規模的植物工廠,用的是燈界的皇帝-飛利浦LED植物燈,它也才花了8億。兩相對比,你就知道Mirai建廠時的成本有多貴。

2016年7月的研討會上,Mirai的老闆同時也是Masaru的社長椎名吉夫,他在私下聊天時說了這麼一段話:「我們都知道Mirai已經投入了數十億在植物工廠的建置,但被法院宣告破產後就不值錢了,我們只花了1億日圓就把它買下來,包括後續的管銷費用,我們預估在5年就能轉虧為盈。由於Mirai清一色都是技術類的工程師,我們也會引入專業的經營團隊,以解決植物工廠的營運與行銷的問題。」


Mirai 的新老闆椎名吉夫來台演講。 (台灣植物工廠產業發展協會提供)

就在上週,我與台灣植物工廠產業發展協會的參訪團一同前往Mirai千葉的柏之葉廠,當面看看這間曾被當作負面教材的地方,一揭廬山真面目。

今天的「Mirai株式會社」依舊分為三個廠區,除了千葉柏之葉和宮城多賀城,還有一場是千葉大學裡的實驗型場域(日產3,000株菜)。現任的社長為野澤永光,38歲,之前是Mirai業務部的經理,今年升任社長。目前的柏之葉廠有一半的面積改種羅勒,每天可以固定產出60公斤的新鮮羅勒;另一半依舊是羅蔓、皺葉等6種萵苣類,每天共產出5,000株。

野澤永光從建廠時就已經在公司內,看著Mirai從破產一路走到重生。野澤說,2015年時,當時的消費者對這些菜還很陌生,植物工廠的菜根本不知道要賣給誰,這兩年因為颱風和氣候影響,日本國內的蔬菜供應量嚴重不足,或許是這個影響,Mirai的菜開始打入便利商店和連鎖餐飲業。後來由於成本和包材方面的考量,逐步調整供貨的配比,現在Mirai的菜有95%是供應連鎖餐飲業使用,僅有5%供貨給部分的超商通路。

Mirai另外一項業務就是賣硬體和賣知識,也就是建廠技術和營運諮詢。植物工廠包含許多技術層面,例如燈具選用、水槽配置、人員動線、液肥調配、水處理系統、循環降溫系統、植物的品種、建廠的相關硬體設備等,甚至是葉菜類的包材、運輸等方面皆在營業範圍內。目前Mirai植物工廠技術已經整廠輸出到蒙古、俄羅斯和香港,中國的上海是下一個輸出地點。

賣菜的部份,Mirai一開始還不知道要賣給誰,只能傻傻的硬拼產量。野澤笑著說,當時他們連一顆菜的成本是多少都算不出來,曾經以每公斤800日圓這種不符成本的價格賣給通路,而露天種植的萵苣每公斤只要400日圓,因此他們耗費了很大的人力、財力去做行銷推廣。後來與連鎖餐飲業結合,為業者生產特定大小的葉菜,例如葉片剛好符合漢堡或三明治麵包的大小,讓業者在料理時省下一道手續。當營運慢慢走上軌道後,Mirai的菜價已經調整為每公斤1,200日圓。


(從業務起家的現任社長野澤永光)

當然啦,我押上了今年下半年的全部零用錢,從台灣坐著又窄又擠的飛機跑去日本,我絕對不是要聽業者的場面話,接下來的四個問題才是本篇報導的精髓。

台灣植物工廠產業發展協會的成員問了野澤社長兩個問題:
一,未來如果植物工廠越蓋越多,會不會影響到植物工廠的菜價?
二,有沒有機會來台灣設廠?

「菜變多了,價格應該也會被影響。但是Mirai和其他植物工廠不同,他們多半蓋在鄉下或離大都會地區很遠,我們位在千葉,離東京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在運輸成本上具有很大的優勢。我們也評估過今天的市場,植物工廠的葉菜還有10倍的成長空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競價的問題。而且,日本的廠商會估算,市場若已飽和了就不會再投入。」野澤如此回應,最後那句話不知道是在酸中國人還是在講台灣人。

「至於到台灣設廠的問題,我們認為每一個地方的水費、電費、人力和土地成本都不一樣,區域若是不同,成本計算也截然不同。我們非常清楚這一塊,因此我們供應的是技術和硬體設備,當地到底適不適合興建植物工廠要由出資者自行評估,我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們不會,也不想全盤通吃。」野澤雖然以慈悲的面容解說,但我總認為他在酸台灣的某些專家和教授。

接下來,我向野澤社長拋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這兩年植物工廠的崛起有一半是因為天候因素,去年的颱風接力和今年夏季滯留鋒的長期陰雨,嚴重影響日本一般農產品的產出,如果明年風調雨順,普通的農產品都正常上市,對於Mirai而言會不會造成競爭的壓力?
第二,為什麼Mirai用塑膠袋密封的各式葉菜,袋內不但沒有積水,甚至連霧氣都沒有?

「會用我們菜的消費者,不論是連鎖餐飲業還是一般消費者,他們的需求都是美味、無蟲、安全,拆封後就能直接生食,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菜並不需要清洗,餐飲業在使用上就省掉了許多麻煩。和露天的葉菜相比,我們的非常乾淨、大小固定、價格不會波動、葉菜不用挑選、根莖沒有土砂,露天的葉菜並沒有辦法滿足這些消費者的需求,市場完全不一樣。」

「至於袋子的部分,Mirai的塑膠袋是特殊包材,具有抗菌和排水的機能。我們的植物工廠內室溫大約是20度,物流運輸時約在8到10度,消費端的冰箱大概是5度。各個階段多少都會有溫差的問題,而這個問題會造成葉菜的出水,我們為了避免水氣造成葉菜的耗損,因此選用的是專門的包裝袋。但是有些地區並沒有這種塑膠袋,例如蒙古廠,他們每年都會從日本進口塑膠袋過去使用。」


抗菌排水的機能型塑膠袋。

其實,拋出的這兩個問題也是我最近的感觸。在台灣,許多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專家和學者,總以「新科技會造成舊農民的失業」為理由,對於更有效率的生產方式嗤之以鼻。這些人離消費端太遠,這些人離生產端也太遠,這些人想得太多而書讀得太少,台灣社會邁入現代化已經三、四十年,農村的老苦窮問題依舊無法改善。

而且,農產品並不是只有種得出來就好,如何選用正確的包裝材料來延長上架壽命?如何降低運輸過程的耗損?這又是另外一項的專業。硬體、管理、行銷、包裝、運輸,這些都是獨立的專業。越是現代化的今天,越是需要各方面的專業分工,而不是成天只想叫農民從生產、加工到行銷全部通包,瞎忙一陣後才發現兩袖依舊清風。

至於,這些點燈種出來的菜到底有沒有硝酸鹽類過量的問題,我想,葉菜類的成長就跟人一樣,如果肝指數或是血壓過高,你認為他的臉色還會好看嗎?葉菜類有硝酸鹽過量,那只代表生產技術有問題,那些菜的賣相也不會好到哪去。這些菜的單價都不低,別以為消費者是笨蛋,植物工廠也不會和錢過不去,我們別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假議題上面,好嗎?


原文發表於自由時報評論網
……

Facebook:一級嘴砲技術士

LINE@: LINE@旬果菜的小本事